梦与真:许渊冲自述/思想者自述文丛

一、源头活水
二、大道之行
三、堂表兄弟
四、小学精英
五、同学少年
六、中学岁月
七、我学英文
八、大学情缘
九、诗和莎剧
十、南茜萝芝
十一、天祥美梦
十二、巴黎大学
十三、初露锋芒
十四、翻译毛诗
十五、唐诗宋词
十六、英法名著
十七、风骚古诗
十八、五代宋元
十九、明清戏曲
二十、超越美梦
二十一、“中华之光”
二十二、创办一流大学
附录 著译表

许渊冲（1921―），北京大学教授，翻译家。在国内外出版中、英、法文著译六十余本，包括《诗经》《楚辞》《李白诗选》《西厢记》《红与黑》《包法利夫人》《追忆似水年华》等中外名著，被誉为“诗译英法专享人”。
1999年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。2010年获得中国翻译协会表彰个人的优选荣誉奖项“中国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”。2014年获得国际翻译界优选奖项之一的国际翻译家联盟2014“北极光”杰出文学翻译奖。

    第六章写到初中毕业，应该接着写如何考高中了，但我想补充几点。
     看电影那时，我住二中新宿舍，同盛思和、王树椒住同一间。那时我家住都司前57号，我住堂屋左手的书房。我上二中时，哥哥从工业专科学校搬回家来住。父亲和继母住堂屋右手的正房和后房。后院还有一个小花台，前院右侧房比较大，由深弟和王妈分住。房东姓朱，住正屋，有儿子在上海读书，和大堂兄是同学。我们家住侧屋二进。住三进的是王家，大儿子王遵明是二中的骄傲，他比大堂兄高一级，学习成绩全校第一，体育成绩也是第一，是非常难得的文武全才，二中会客室里挂了他的照片和奖状，想不到我们会成为邻居，不过那时他在北平的清华大学，只有寒假暑假回家。后来他去美国留学，在国外得到“铸铁王”的称号，回国后成了清华大学的名教授。他的二弟遵棠、三弟遵华先后和我同班，遵华后来成为清华大学电机系主任。清华大学外文系很多有名的学生如王佐良，原来都是在电机系读一年级，因为成绩不够升电机系二年级才转学外文的。这就可以看出王遵明兄弟多么不容易了。那时我喜欢读林语堂的《我的话》、老舍的小说，订的杂志是林语堂主编的《论语》半月刊，这和《论语？言志篇》的影响不无关系。
     住都司前之前，我家住在书院街二号邮局隔壁，我集邮时寄挂号信就要到这里来。这里房间很大，楼上还可以住人，乡下大伯（庆春的父亲）进城来就住在楼上。我在楼上还发现了大表姐在美国留学时寄来的信，那些邮票丰富了我的集邮册。住那儿期间看了一部陈燕燕主演的电影《暴雨梨花》，还买到了她微笑的照片，喜欢的电影明星从阮玲玉、徐琴芳转到陈燕燕了。住书院街时，父亲带我去过二表姐在东湖之滨上营房的家，那是一栋西式楼房，比《暴雨梨花》中的还好，我却觉得不如电影，甚至不如邮票能吸引人。
     住书院街之前，我家住在状元府14号。父亲住正房，哥哥住前厅，我和弟弟住后房，庆春来我们家也住后房。大表姐从美国回来住我家，哥哥搬去宿舍，让表姐住前厅，但她后来去见教育厅长，就住到洪都招待所去了。我在状元府最感兴趣的是集邮，小说只看了《红楼梦》。听哥哥讲仲卿与兰芝的故事（《孑L雀东南飞》）后，我买了一本署名顾一樵的《芝兰与茉莉》，没想到顾一樵就是中国第一个博士、文理大师、清华大学工学院院长顾毓？，后来他还要我译他的诗选。这些事在当时觉得没有什么，回忆起来却大不相同，就补记在这里吧。
     初中毕业考试成绩好的可以保送升人高中，小学毕业会考前几名都保送了。第一名李纪和不再是第一名；第二名万兆凤初中升入一中，这次会考是第四名，保送升入二中；第三名王树椒、第七名薛蕃荣都是继续保送；第四名谌守福升到高一却留级了，真是出人意料；第十八名涂茆生没有被保送，就和我、刘金铉、程应铨一同去考一中、二中的高中。那是暑假，我穿了大表姐给我买的新衬衣、山东绸学生裤，第一次到一中去。我报名序号是101号，考试分在第一试场。第一堂考试两小时，考数学，我一小时就做完了，交了头卷，结果第二小时发面包，我没有吃上。口试时一中校长吴自强问我：你数学那么好，为什么不升二中？我不好意思说没有被保送，就撒谎说是搬家了。结果发榜时我是第一名。二中虽然没有保送我，却又不肯放我这个中等学生，也录取了。我自然觉得一动不如一静，和涂茆生等继续留在二中。程应铨一中、二中都没有考取，只好多交学费，升入私立鸿声中学。他毕业后和涂茆生、廖延雄、谌守福一同考取重庆中央大学，他入建筑系，和后来得建筑大奖的吴良镛是同学，毕业后去中国远征军担任翻译，抗战胜利后从缅甸回到昆明。那时他的哥哥应？和我同在昆明天祥中学任教。天祥中学师生关系很好，很多学生都喜欢应？，在曹禺《雷雨》中演四凤的女学生林洙，对应缪印象很好。应铨和林洙同车回上海时，产生了感情，后来就结婚了。林洙和林徽因是小同乡，那时梁思成、林徽因夫妇都在清华大学建筑系，梁还是系主任，程应铨和林洙到北京后，就在清华任教，据说受到学生欢迎。1957年“反右”期间，梁思成因为反对改造北京城的计划受到批判，程应铨因为支持梁思成而被打成右派。“”期间，因为在远征军当过翻译，可能被打成反革命，他吓得在游泳池自杀了。在我的中学同学中，他是幸运又很不幸的一个。
     我入二中高中一年级乙组，教室在教师休息室楼上，我坐第三排第五个靠墙不靠窗的位子。坐第四位的是小学同学吴琼，他是革命根据地井冈山人，他的父亲是吉安中学的图画老师，所以他初中是在吉安中学念的。从二中毕业后，他和我，还有万兆凤，我们三人一同进入联大外文系。这个以后再谈。
     高一教国文的是汪国镇老师，他就住在学校二门右手的一问房子里，我们每天来校上课都要经过他的房门口，看见他不是在读书写字，就是在批改作文，是二中校训“勤朴肃毅”的典型。他走路快，舍不得浪费一点时间；他说话急，恨不得一小时能教两小时的课。他教我们国文和文字学。国文课记得讲了荀子的《劝学篇》，内容丰富实用。人性有善、恶两面，不学，就不容易巩固善的一面，克服恶的一面。他要我们每两星期作文一篇，写读书报告一篇。我有一次忘了写读书报告，就在两小时内写了一篇作文、一篇报告，提高了自己的写作速度。王树椒是他的得意门生，他说王写的《庄子》的读书报告几乎“可以乱真”。高一教英文的是余立诚老师。我初三时他是教务主任，我的教室就在教师休息室旁边。他看见我和涂弗生等跑跳笑闹，就喝令我站住，罚我站几分钟。我在小学时也因为跑跳笑闹受过刘保康老师的处罚，不过刘保康老师只是体育、童子军老师，我并不把他放在眼里。去青云谱旅行时，他请学生会主席薛蕃荣喝茶，因为我和薛蕃荣在一起，就要我也入座，但这并不能增加我对他的好感，可见我小时候是很记仇的。实小校长萧兆麟，有一次我上楼碰到他下楼，他说我脚步太响，迎面打了我一耳光，我终生难忘。但余老师是教务主任，现在又恰好上高一乙组的英文课，我不知道如何才能逃过他的责骂。果然，第一堂课讲富兰克林（Franklin）的《光阴》（Time），他就点名要我分析第一句的语法结构。课文是早期的英文，而且是摘录的，现在看来，还有错误，我怎么可能会分析？不但是我，全班没有人会，余老师只是给全班同学一个下马威而已。最后结果是他自己分析，而要我们把全课背熟。这对全班是件难事，我却毫不费力。八十年后回忆起来，还能大致记得。
     P69－71

《梦与真－－许渊冲自述》是有名翻译家许渊冲先生迄今为止最完整的人生自传，讲述了一个个人梦想与家国理想高度统一的知识分子的追梦人生。
作品不仅展示了许渊冲先生将近一个世纪的追梦历程，更以坦荡的胸怀，如实记录了他与有名翻译家赵瑞蕻、王佐良以及中国社科院的江枫教授、南京大学的许钧教授、复旦大学的陆谷孙教授等人围绕翻译的“真”与“美”、“神似”与“形似”等涉及翻译核心的问题展开的大论争，一字一句均可见作者的真性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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